近年来,不少靖江中老年人沉迷于虚拟货币,被骗钱的不在少数。
几年前,区块链火了。区块链一夜暴富的神话在各处流传,青年人还在琢磨、观望的时候,一些不怀好意的骗子和投机者就看准了靖江“懵懂”的中老年群体。
知识储备不足,但听说了不少区块链、虚拟货币的故事,对靖江中老年人来说,似乎这些新鲜的名词和快速致富挂了钩。
靖江中老年人尤其是女性,多数信奉“钱是省出来的”。靖江50岁以上受高等教育女性较少,她们掌握了家庭财富,不少人也希望能跟上时代、进行理财和投资。
靖江人均储蓄多,这些钱大多数在靖江的中年、中老年群体手里。拿着这么一笔辛苦攒下的钱,夏天都不愿意开空调,却可能很容易被吸进虚拟货币骗局里。
家住城南某花园的朱女士,两年前刚从朋友那里听说区块链、虚拟货币。那段时间朱女士在小区里散步,听说部分业主们有个群,在她家前面一幢的夫妻投了几万,已经赚翻了很多倍。
小区里和她年龄相近的女人说,快进群吧,这个真的挺赚钱的。51岁的朱女士完全不明白虚拟货币是什么,但是她相信身边人的话——既然亲眼看到了别人赚钱,那就是真的。
朱女士一口气投进去7万元,期间每天早晚都要在群里听课,她也确实在群里看到小区眼熟的业主们。儿子听说她在做的事,想要阻止,但朱女士说自己投得不算多,“前面那幢2单元的那人家投了几十万呢,人家赚得可多了!”
儿子问了个关键点:那他们赚的那些可以提现吗?朱女士愣住,但还是相信自己没错。“只是暂时还不能把货币抛售,群里的老师说很快就能上线抛售虚拟币的功能。”
结果是骗局。朱女士听说前一幢那对夫妻崩溃了,她还是安慰自己,还好只是被骗了几万块。
在打着虚拟货币名号的微信群里,很多人和朱女士一样,把几个群管理员视为“最信任的伙伴”。
有人相信虚拟货币,也有人在吃亏之后不再相信。
家住在老城区的郑女士,和朱女士相熟。这几年郑女士接触多种虚拟货币,投入的数万元人民币全部都打了“水漂”。这段经历也成为郑女士不想再提的往事。她删除朋友圈和微信好友,主动被动地“退群”。
女儿晨晨称,郑女士过去三年买了好几种种虚拟货币。这些山寨币或者说传销币的套路都一样:前期拉人头返利,后期炒币套利,圈更多人入局。
郑女士的炒币也让家人感到不满。她不仅向亲朋好友大力宣传,三句话离不开虚拟货币,还想要劝说子女也一起加入,引发家庭成员多次争执。
晨晨试了各种办法让母亲远离炒币,包括发给母亲反诈骗资料。但两人的知识结构和思考方式差太多,很难相互理解。对郑女士来说,晨晨还小不懂事,晨晨的劝阻远没有群里导师们提起的虚拟货币财富神话来得吸引人。
54岁的郑女士做过销售,去宾馆做过前台,丈夫开长途火车。自从几年前听说虚拟货币后,她每天有时间都花费在了这上面。
每天早上6点,和朱女士一样,郑女士一边做饭,一边听手机里的“老师”讲解虚拟货币行情,时长有2小时。
白天的空闲时间里,无论是饭桌上、厨房里还是洗手间里,郑女士会打开手机保存的影音资料和微信语音自学一番,甚至外放给家人一起听,并在炒币群内分享心得和经历。
晨晨看过那个群,洗脑式的重复“成功”“致富”,每天都在分享那些靠虚拟货币发财的“传奇”,给群里的靖江中老年人打鸡血。她有些害怕,也感觉荒谬,“这根本就是传销。”
据女儿晨晨形容,郑女士“跟魔怔了一样”。晨晨想不明白,母亲从小教育她要努力和勤奋,可是自己却想投机。后来她想了下,在母亲看来,学习群里“老师”的课,也许就是努力。
和炒币群的“老师”营造的氛围也有关系。他们会树立专业而真实的人设,无论是教导如何买币的“首席讲师”,还是分享炒币暴富经历的人,一般都会附上自己的身份信息。
有了虚假人设之后,骗子们又打出情感牌。每天发些小额红包“暖群”,在节假日嘘寒问暖发祝福表情包,简直亲得像一家人。对靖江中老年女性来说,这招感情牌很受用。
“对虚拟货币完全不了解,和群里的人也没见过面,但就是很信任他们能够带自己发财。”晨晨说。
除了自己深陷其中,郑女士还在努力把亲朋好友拉入炒币群里。晨晨曾经因为这件事和她大吵,但郑女士觉得自己是在带着大家一起发财,并没什么问题。
晨晨质问,被你鼓动炒币的那些人赔钱或者受骗了,过来找你讨要说法,你怎么办?郑女士说,不可能有这种事。晨晨为此非常气愤,认为她在害人。
有天回家,晨晨发现妈妈换了部之前舍不得买的华为最新款手机,很吃惊。妈妈说,手机换好点的,这样炒币更方便。我在赚钱你懂不懂?郑女士很高兴。
储蓄率一直很高的靖江人转投虚拟货币的怀抱是有原因的。这些年来银行存款实际收益率的不断下滑,越来越多的靖江中老年人开始寻求新的理财渠道,但同时又缺少必要警惕和专业知识,这就为骗子提供了机会。
尤其是炒币风潮兴起后,虽然近年来政策和监管已经收紧,但实际监管仍然困难的大环境,让币圈成为骗子公然坐庄、野蛮收割的乐园,而靖江中老年人的毕生积蓄也沦为围猎目标。
知识有限的靖江郑女士们,前一秒还在家族微信群里要求亲戚帮忙“砍一刀”,下一秒就在一夜暴富的诱惑下一头扎进炒币群,深陷庄家和吹鼓手编织的幻梦,成为山寨币的布道者。
接二连三的遭遇打击,几万元打了“水漂”,让郑女士终于脱离了炒币圈。而当时被她拉进去的另外几个人,有人离场,有人却仍然时不时来咨询郑女士,比如朱女士。
被骗了七万元的朱女士,后来迷上了环保币,小贝壳,DG币……朱女士的儿子回忆,最夸张的是有几次朱女士要求自己帮写做环保的感言,要300字。
“妈妈没上过高中,她不会写。她为了炒环保币赚钱,还穿上了绿色马甲,去马路上装作样扫垃圾,拍了几张照,配合几百字感言上传。她完全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
朱女士几次破门而入找儿子,都火急火燎,说群里教的打开网站的操作自己不明白。儿子开始很果断拒绝,“这是骗局,我不帮你弄。”经不住朱女士软硬威胁,最后都只能妥协。
对被骗钱很热衷,是儿子对朱女士下的结论。
儿子多次提醒,网站不能从正规渠道打开,就证明它是有问题的。朱女士不听。
像朱女士这样的中老年炒币客,尽管缺少鉴别能力和专业知识、容易被骗子蛊惑,却毫不掩饰他们的发财梦想。
2018年,“中国大妈”继2013年在黄金市场“吊打”华尔街资本大鳄之后,又一次通过炒币登上了国际舞台。
这年4月,一场万人级别的区块链峰会在澳门举办行,中国大妈们摆着“V”字手登场。随后在阿联酋迪拜、法国巴黎等地举办的区块链会议上,也都出现了中国大妈。她们的“励志”故事被炒币群反复渲染传播。
朱女士羡慕大妈们的辉煌时刻,这也让她更容易自我催眠。但对于虚拟货币和区块链技术,初中学历的朱女士所知甚少,这也让她更容易相信骗子的“发财论”。
郑女士和朱女士说了自己的经验教训,但是朱女士还是一意孤行,离开的时候仍然低着头,戳着自己手中的手机。怎么让母亲醒过来,成了朱女士儿子最头疼的问题。
还有许多像朱女士儿子一样的年轻人,在等待母亲从骗局中觉醒。可能下一次摔跤时就会觉醒,也可能是是漫长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