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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3月6日姜堰市蒋垛镇蒋北村十三组发生的小商店被人扒洞入室盗窃，正在店里睡觉的店主姜国华被犯罪分子杀害，店里香烟被抢劫。我们称此案为“3.6”杀人案。我遇到的“3.6”杀人案一共两起。一起是1991年3月6日泰县王石乡供销社被人揭瓦入室，两名值班的女营业员被杀害，供销社柜台内衣服、钟表等商品被抢劫的案件，半个月后我们破案，从运粮乡抓获了犯罪分子宋增富。事隔十二年后又发生了这起“3.6”杀人案，不过，这次是又经历了十二年才破案。2003年3月6日早上8点30分左右，蒋垛镇蒋北村十四组姜开艮与姜学红两人路过姜国华商店时，发现商店东墙被扒了一个洞，店门紧关，喊门无人应答，就告诉住在商店后面家中的姜国华父亲姜开虎，姜开虎立即打电话给在姜堰法院工作的大儿子，大儿子随即向公安局报案。接到报警后，姜堰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朱国旺、教导员陈书根、副大队长叶姜生立即带领侦查和技术人员从姜堰赶往现场，蒋垛派出所所长申品根也带着民警从蒋垛镇前往蒋北村。途中，朱国旺接到已先期到达的申品根电话，说商店内有血迹，姜国华倒在血泊中，估计已死亡。
案发的农村小商店
泰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接到朱国旺报告后，副支队长吴阳、张海腾带着大队长胡明宁、陈美根，技术员戴小兵、裴军昌、李贻乐赶赴现场。闻讯后，蒋垛镇党委副书记刘兴军、镇人民政府副镇长智国祥也到达现场。于是，朱国旺邀请两位镇领导为现场勘查见证人，与技术员马如军、王忠华、程东初以及市局刑警支队的同志一起对现场进行勘查。由于姜堰市公安局原来分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姜文湘于2002年9月13日调任泰兴市公安局任局长，当时姜堰市公安局刑侦工作就由局长顾龙秀直接分管。顾局长在上午也很快到了现场指挥侦查工作。当天上午我在市局开会，会议结束后，下午我也赶到蒋北村。临时侦查指挥部就设在姜开虎家，顾龙秀局长告诉我，犯罪分子应当是挖洞入室准备盗窃的，被受害人发现后发生打斗，犯罪分子杀死受害人，抢了香烟后，应当还是从洞口出来逃跑的。他说除了现场勘查、现场走访外，已根据初步分析和对犯罪分子的脸谱刻画，调集大量警力在蒋垛镇、北边紧邻的大伦乡逐村开展排查。
小店东墙被犯罪分子扒了一个洞
这时，院子里有女同志喊到：“小纪、小纪，你也来啦。”我一看，是1976年我在姜堰深井泵厂做钳工时同车间的陈师傅。陈师傅比我的师傅汤井林还大五、六岁，是姜堰人，家住姜堰法院前面。她爱人王师傅也是我们厂的，是锻工车间大师傅，那时我经常找王师傅帮助锻打钳工用的錾子、刮刀等工具。我问：“陈师傅，你怎么在这儿的？”陈师傅说：“姜国华的哥哥是我女婿，我上午听说出事后赶过来的。”我说：“你女婿在哪儿工作？”朱国旺告诉我说姜国华的哥哥是姜堰法院的院长助理。这时我想起来，我在姜堰公安局工作时，姜院长在法院经济庭工作，那时姜堰几个企业的破产都是他负责的，我们多次一起开会研究过职工安置工作。姜国华的小商店在蒋北村十三组东西向大路的北侧，北边是姜开虎住宅，商店东边是观音庵，西边是姜文财家小棚和姜朋喜家住宅，商店路南是寺庙。商店为坐北朝南两间砖木结构瓦房，西一间为店面房，店门面由9块木板组合而成，从内侧栓好；东一间为贮存货物的仓库，仓库靠南边是一小厢房，厢房门锁好。店面房中间一块木板内则有两处血样斑迹，明显看出是手套印迹。店面房门板内侧的木栓上有一个小孔，有一根铁钉插入小孔后就与门板固定，木栓无法左右拉动，门也就打不开。如不经过细致观察，是发现不了这个小孔和铁钉的。可以看出，犯罪分子经过一番努力没有从内侧打开木栓，也就没有从店门外出。商店东房间东南角东墙上距地面30CM处有一洞口，洞口外侧大小为0.80×0.54米，内侧大小为0.32×0.30米；洞口东侧一米处菜地内有一条（内有6包）一品黄山香烟，东侧0.6米处有一包一品黄山香烟。洞口外侧右上方砖头上有血样斑迹。洞口外侧菜地上散落有砖头，砖头上的撬压、擦划痕迹，并粘附有白色的纤维。商店东侧和北侧的菜地内有成趟的解放鞋足迹。店堂内有大量血迹，姜国华尸体头南脚北面朝西，赤脚，颈部有切割伤。身穿烟灰色棉毛衫裤。店堂货架北边是姜国华床铺，卧室可看出有打斗的痕迹，房门口有一木质拐杖。在现场一个保暖瓶纸箱上发现一枚血渍手套印痕。我关照要把血渍手套印痕提取好，极有可能发现犯罪分子的DNA。
门板内侧血迹印痕
蒋北村的十三、十四组老地名是姜家庄，时任泰兴市公安局长的姜文湘家也这个庄上。晚上，姜文湘闻讯也从泰兴赶回家，一起参加勘查现场和分析研究。 我要求泰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抽调人员与姜堰市公安局的民警一起混合编组下村排查。经过几天工作，排除了许多嫌疑对象，但没有什么进展。3月14日白天，姜堰城区发现杀人案，一个41岁的妇女被杀死在家中床上，我们抽调部分力量回城区，很快破案。后继续侦查“3.6”杀人案。5月14日，姜堰镇沿河村一位41岁的妇女失踪，后来从河里找到，系被杀。当夜也破了案。结束后再去蒋垛查“3.6”案，仍然没有进展。6月14日，姜堰梁徐中学一位老师被杀，这位老师也是41岁。第四天发现线索，破了案。姜堰刑警大队接着还是上“3.6”案。案发之初就考虑与其他挖洞盗窃小商店的案件是否有串并的可能，所以我们把蒋垛、大伦、白米等乡镇的类似案件现场都看了一遍。3月中旬一天下午，我与张海腾支队长一起乘车看一个现场，经过白米镇孙舍村周山河上的跃进桥，我告诉张支队长这个村是金小军（禁毒处处长）爱人小于的老家。当时我们坐的是一辆普通桑塔纳警车，已经快要过了桥，这时一位奶奶推着一个三轮车挤着上桥。她指着我们说：“往回倒！”驾驶员对我说：“我们已下桥了，她才上，还叫我们倒车。好厉害，蛮霸道的。”我说：“算了，就倒车吧。说不定人家有事，反正我们也没有什么急事。”等我们从桥北倒回桥南路上，老人家从我们车旁经过，说了句：“这还差不多。”我们哈哈大笑。张海腾打电话给金小军开玩笑说：“你家丈母娘真厉害，把纪局长车子从桥北逼倒回到桥南。”那时，泰州市公安局没有DNA实验室，杀人案件现场上提取到的包括血迹在内的生物检材都送扬州、南通、无锡市公安局的实验室去做。这个案件现场上的血手套印痕经过检验发现是除死者之外的另一人的DNA。这坚定我们侦破案件的信心，同时也为排除重点嫌疑对象提供了依据。由于每次都要送到扬州市公安局去检验，还是比较麻烦的。2003年底，我随同江苏警官代表团，经李昌钰博士安排在美国纽黑文大学刑事司法学院和纽约大学约翰·杰伊法学院（以美国第一任首席大法官名字命名）学习，期间在美国康辛狄克州刑事科学研究所和路易斯安娜州杰弗逊郡警察局参观，看到他们的DNA实验室以及这项技术的广泛运用，不仅侦破许多现行刑事案件，而且破获多起他们称为“冷案”的陈年积案，真是佩服！2005年经市委政法委顾国祥书记协调，在省财政厅的关心之下，我们争取一笔专项经费，并抽调法医和一个生物化学专业毕业的交警，建起了泰州市公安局的DNA实验室。市财政厅来检查时，裴军昌和实验室的技术员们做了个PPT，我自己到会作了汇报。“3.6”杀人案当年没有破案。以后姜堰市公安局、泰州市公安局都把这起案件和其他未破的案件作为攻坚的重点，紧盯不放。2015年12月8日下午，泰州市姜堰区公安局大伦派出所民警刘稳山、钱佳将涉嫌抢夺的杨圣余传唤到派出所进行讯问。杨圣余 男 1964年12月23日生，汉族，小学文化，住姜堰区蒋垛镇曹高新村一组。2015年10月的一天早上，他骑电动车到大伦镇缪埭村港北组桥南小商店，问开店的老奶奶有没有香烟，他说要买两条中华烟。老奶奶拿了两条中华放在柜台上，他问多少钱一条。老奶奶说：“软的650元一条，硬的450元一条。”他提出硬中华太贵，要老奶奶让点价。老奶奶以为他真的要买烟，就说430元一条。他说：“好的，还有没有其他香烟？”老奶奶说还有20多元一条的，他叫老奶奶拿出来看看，乘老奶奶弯腰拿香烟，他抓起柜台上的两条中华烟跑出店外，上了电动车开车溜了。老奶奶边喊抓贼边出门追赶，无奈已经70岁年老体弱，追不上了。2015年11月30日上午，他又开电动车到大伦镇塔子村桥口，他见开店的也是一个70岁左右的老奶奶，问人家有没有成条的香烟，老奶奶讲今天只有散包的没有成条的，明天有人送成条的香烟来。他花45元买了一包硬中华烟就走了。第二天下午近2点钟，他骑电动车又来到这家小商店，问老奶奶有没有成条的香烟，老奶奶讲一共有4条硬中华，是450元一条。他叫全部拿来，又要了两条金南京。等老奶奶把6条烟用红色方便袋装好放在柜台上，他又叫老奶奶去拿两瓶浏阳河酒。乘老奶奶拿酒，抓起6条香烟就逃了。其中4条硬中华被他销赃卖给蒋垛一个超市的杨老板。派出所民警在现场提取到了杨圣余遗弃的烟蒂，送至泰州市公安局。泰州市公安局刑科所DNA实验室根据烟蒂上的DNA进行检测分析，比中2003年“3.6”杀人案现场遗留的犯罪分子的DNA，再请扬州市公安局复核，似然比率为5.68×1011。姜堰区公安局将已经取保候审的杨圣余传唤进行审查，他交代了“3.6”案件的作案过程。当晚，我与已任泰州市委副秘书长、信访局长的姜文湘、已任姜堰区政法委副书记的朱国旺、姜堰区公安局分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陈书根来到公安局办案中心，通过监控录相观看了杨圣余的供述。那天晚上，他吃过晚饭，到本村曹玉红家看人家打牌。到了9点多钟回家，拿了一副白纱手套和一把水果刀，到了姜家庄。他以前在姜开虎家参加砌后面的住宅，对姜家比较了解。他在那个小店从前面跑到西边，转到后面再到东边，看看从哪儿能进去。最后在东墙南边戴着手套扒洞，扒不动就用脚蹬，小店是侧砖（砖头竖着砌的）泥砌的墙，容易蹬开，把砖头蹬松动了再扒。从洞口进去后看到柜台架子上有香烟，架子后有灯光，瘸子睡在床上。他正拿香烟，瘸子突然一下子到了他面前，并用拐杖捣了他一下，问：“哪个？”两人打了起来，瘸子把他手上抓破皮。他夺过拐杖，打瘸子当头一拐杖，从口袋掏出刀，对着瘸子颈项就划了一刀。瘸子喊：“救命”，他对瘸子又是一刀，瘸子倒了下去。他想从前门走，推不开，扒不动，怎么也没有办法把门打开，只好带着香烟又从东墙洞口爬出来。到东边桥上把手套和刀扔下河，回到家将脚上穿的解放鞋丢进灶堂里烧了。第二天起床发现衣服上有瘸子的血迹，就把衣服也洗了。我们相互交换了眼色，杨圣余交代的细节与现场勘查发现的一致！从办案中心出来，陈书根局长请我们三人到街上吃夜宵，他问我：“这个案件以后你审吗？”我说：“我参加过本案的侦查工作，按照刑事诉讼法的规定，不得担任此案的审判长。”2016年10月31日，泰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法作出判决，判处杨圣余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此案最终破案依靠的是DNA检验技术，DNA是脱氧核糖核酸的英文Deoxyribo Nucleic Acid的缩写，是生物细胞内含有的四种生物大分子之一核酸的一种。DNA最初是由瑞士生物化学家弗里德里希·米歇尔1869年从手术绷带的脓液中分离出来的，由于这种微观物质位于细胞核中，当时被称为核蛋白。1953年，美国的科学家詹姆士·沃森和英国的科学家弗兰西斯·克里克提出了DNA双螺旋结构的分子模型。他们是通过X线晶体衍射技术分析DNA分子，发现DNA分子应为双股螺旋结构，于1953年4月25日在英国《自然》杂志发表不足千字的短信，正式提出DNA双螺旋结构模型。1962年获得诺贝尔生理学医学奖。1985年英国莱斯特大学遗传部A·J·杰弗里希教授发现并建立了DNA指纹图的检验方法，并成功地鉴定了一宗英国移民纠纷案件。全世界的人们都从这个新的现实案例中发现并认识了一项可以发现犯罪的新技术——DNA识别。从那以后，法医DNA分析技术飞速发展，被广泛地运用于刑事犯罪侦查、审判和亲权纠纷的解决。
人类历史上第一次使用DNA破案是在英国。一个姑娘在一个小村庄被奸杀，警方在她尸体上取得了罪犯的精液，提取出了DNA，断定案犯肯定是同一个小村庄里的人。因此，决定抽取所有可能作案的男人的血样，以做“DNA指纹”。结果抓住了罪犯。美国DNA证据第一案是1987年安德鲁斯强奸案。专家证人的证词：“从受害人身上发现的精液与安德鲁斯的DNA是一致的。而且他的图谱非常独特，在100亿人中才可能有一个，所以其他人遗留的可能性是100亿分之一。”这段证词让辩护律师没有了丝毫的反击能力。最终安德鲁斯被判监禁22年。美国化学家卡尔·穆利斯于1985年发明了聚合酶链式反应(Polymerase Chaim Reaction，PCR)。这是一项用于扩增脱氧核糖核酸(DNA)技术，反应两小时可使目标DNA扩增106-107倍。由于PCR方法简便，一个初学者略加培训，即可在两周左右完成一些常规的基因扩增实验。PCR创建后，迅速在医学临床，法医鉴定，古生物基因分析和生物工程等方面广泛应用。由于穆利斯创造发明了上述新的生物学研究方法，对生物学的发展作出了突出贡献，而获得了1993年诺贝尔化学奖，获奖时年49岁。现在DNA分析技术还在不断发展，并得到广泛的应用。本案中尽管杨圣余当晚就扔掉作案工具，烧掉解放鞋，最终在十二年后还是落入法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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