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啊?你是来干嘛的呀?”
七年前开学的第一天,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中三班教室的时候,一个小男孩仰头问我。
当我正可喜他的天真时,他突然大叫一声,在教室里奔跑起来,教室里的桌椅他似乎都看不见,我生怕他碰着桌角,撞着床柱,顿时手足无措。与我搭班的老师和保育员追着他跑,好不容易逮住了他,抱住了他。
搭班老师告诉我小男孩叫源源,虽然没接这个班之前就听说过源源的“故事”,但眼前他的举动还是让我紧张而忧心。我不知道今后应该与他如何相处,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接纳我,我如何把他教育好……真是一筹莫展!
“源源,你最欢什么玩具呀?”
“源源,你拼搭的机器人好漂亮啊,你可以教教我吗?”
“哇,你今天画的画真好看,可以跟我讲讲你画的是什么啊?”
无论我如何逗他,夸奖他,他始终对我的话没有回应,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边自言自语:“迪迦奥特曼最厉害,怪兽你们逃不掉的。”一边做着奥特曼的手势。
他从不招惹班上的小朋友,一个人自顾自地玩。我换了很多方式接近他,和他一起玩玩具、和他赛跑,可他始终无动于衷。
中午,孩子们在午睡,源源也睡着了,突然安静的教室里听到了源源说:“我是迪迦奥特曼,你给我站住!”我走近一看,原来是源源在说梦话。源源的梦话突然点醒了我,他那么喜欢奥特曼,我何不从“奥特曼”开始。
下班后,我开始“钻研”起奥特曼动画片,脑补各种奥特曼的名字和怪兽之间的关系。第二天我和源源大谈奥特曼,有时我故意说错奥特曼的名字,源源立刻纠正:“冯老师,那不是赛文,应该是泰罗,泰罗比赛文厉害,分身宇宙人还有黑花宇宙人战斗力是最强的……”我惊喜地发现源源有着很强的语言表达能力,能把人物关系和发生的事情描述的非常清楚。我为找到与源源的“共同语言”而欣慰。
源源虽然愿意和我说话了,但他突发性的行为并未改变,他会在课堂上突然起身乱跑;睡觉时会莫名地喊叫;他会在同伴做操的队伍里跑来窜去……严重影响到其他孩子的学习,影响到班级的秩序。
我该怎么办呢?我和搭班的老师商量,上课的时候,一个老师在上课,另外一个老师就坐在他旁边陪着他;晨间活动我牵着他的手,陪着他。同事们经常跟我开玩笑:“看看,那就是冯老师的小尾巴,到哪儿都得跟着……”
一段时间以后,他好像有了一些改变,当其他孩子需要我帮助的时候,我会松开他的手,他不再乱跑,而是乖乖地站在我的身后……
有一次,我手机忘记带了,请我的妈妈送给我。我带着源源一起下楼去拿妈妈送来的手机,没想到源源看到我妈妈拿着我的手机,对着我妈妈大叫起来:“你为什么拿我老师的手机,你就是个坏人,我要让警车把你抓走……”我又好气又好笑,这孩子真的接受我了,我一把抱起他说:“这个奶奶不是坏人,是冯老师的妈妈,她是好人,她是来给冯老师送手机的。不过冯老师还是要谢谢你保护我!”源源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笑容。
渐渐地源源能安静地坐五分钟了,虽然只是一节课的四分之一时间,但对源源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源源的动手能力超出了其他小朋友,他能将玩具拼成各种各样复杂的造型,而且还能编出一个个故事。我就请源源做小老师,孩子们也很乐意跟他学,慢慢地源源的笑脸变多了。
大班的第一学期,我休了13天的婚假。婚假期间,又有家长告诉我,源源又变成原来的样子了。怎么会这样呢!不是好好的吗?我心急如焚,假期一结束,我早早来到教室,迎接源源。
“冯老师,你总算来了!源源最喜欢你了,就听你的话!”源源的奶奶拉着我的手说。我蹲下来问源源:“怎么啦?源源,冯老师休息了这么久有没有想我呀?”源源一把抱住我:“老师,你去哪儿了,我怎么这么久都没有见到你呀?”当源源知道我是因婚事而请假,他说:“老师,你不可以结婚不上班的,我看不见你怎么办?”眼泪在我的眼眶里打转,我安慰他说:“不会的,冯老师会陪着源源长大。”源源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源源离开幼儿园已经六年了,现在应该升入中学了,不知道他是否记得我,老师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忘记身后的“小尾巴”!